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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夜幽灵

暗夜幽灵

约莫是在两个月前,黄濑朔在教

室呆的时间有点晚了,同学们都陆续回寝室,班上只剩下他独自一人。他常常利用晚自习七至九点的时间在教室写作业,抑或耗时到更晚,反正习以为常了。

那天他亦如往常一样坐在空荡教室的最前排,面对一台冰冷的笔记本电脑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他感觉右肩冷不防的一沉,只见一只骨瘦嶙峋、透明的近乎不真实的手搭在肩膀上。他当时的反应很冷静,条件反射性的偏过脸,俨然看见了黑袍大褂的身影伫立在自己身边。在那么一瞬间,他看见一双瑰丽似血的红瞳,只是一眼望去,突如其来的黑暗就迎面扑来。再次清醒时,他发现自己头枕着手臂趴在课桌上,屁股下的椅子还在,桌边的电脑屏幕闪烁幽冷白色的荧光。周围是黑暗的,所能看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虚空,深邃而密不透风。这是一片无法想象的恒古死寂空间,里面充斥着的浓稠的黑暗像是胶着的糖浆;他置身这片空无一人的蛮荒黑暗地带,无法窥探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活物。他静默地坐在黑暗里,压抑心中充满的恐惧,与世隔绝、孤苦伶仃的寂寞感在不断地蚕食他的理智,尽管他努力的保持镇定不让自己陷入发疯崩溃的境地,可他深深的明白挣扎只是无用和徒劳。

虚空中回响起了端庄华丽的声音,从未知方面传来,缥缈即悠扬。这个声音听着非常雄浑美妙,年轻的介乎于二十五岁左右,不失古奥威严,仿佛是神明在他头顶上空说话。

声音说:“来玩一个与死亡比赛的游戏如何?吾王讲故事汝记录故事内容——没错,利用汝的那台电脑像个作者那样写书,著作权归汝所属——而且看在汝替吾王效命的这份荣耀之上,给汝一条生路。若是拒绝,就准备长眠在这万古的黑暗里,吾王不会手下留情的,即便汝是世间少有、能看得见吾王真身的人类。是否想活着回归人间呢?那么就乖乖低下汝的头颅效忠吾王,心怀忤逆之意就以死来谢罪。”

黄濑朔保持缄默,神出鬼没无处寻觅的存在究竟是神、魔、还是人?这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。讽刺的是,他还不能妄自菲薄这位高高在上的王,冒犯的话就得死。

“吾一介凡夫俗子岂敢违背王的旨意!尊贵如王,王的意愿吾必将奉行到底,即便王是在利用吾,吾也心甘情愿成为王手中的剑和棋子,替王扫除一切障碍。”

黑暗中的声音发出动听的笑,嘹亮即悠远,附和着不紧不慢地鼓掌声。

“诚然,若是吾王身边的侍臣怀揣汝的一半缜密心思就好了。相比人类亲近自身的高贵之处,汝倒是十分亲近自身的卑贱之处,这实在难能可贵。可惜,汝也只是短生命的物种,短生命的物种充其量只配当棋子,利用完了就丢掉不是么?”

“是的,吾王深明大义,即便只是棋子吾也深感荣焉。愿吾这只区区卑贱之蝼蚁的存在能被压榨的一干二净,以体现自身卑微的价值也实属幸事。”

黄濑朔嘴上说着漂亮话,实则心里冷到极点。诚如那位傲慢之王所言,他十分亲近自我的卑贱之处,似乎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最真实的所在,其他一切被赋予在人身上的东西都会萎缩和崩溃,只有人骨子里的那份最卑贱是长久存在的。

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,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独处,那种滋味相当可怕,世界里透着那么强烈的噬入骨髓的孤独,窒息的叫人绝望。他悲伤的想掩面哭泣,想朝前方伸出自己求救的手,可惜无人能握住。

黑暗里没有食物和水,这意味着身体状态支撑不了多久,在活活饿死之前必须抓紧时间提高效率才能离开。他的精神与肉体饱受煎熬,倾尽全力隐忍着,拿出自己全部的勇气与毅力,于是耗尽了六天六夜的时间码出了百万字,最后筋疲力竭的一头栽倒在桌子上,没能再睁开眼睛。

送他去医院的是同学。他们都说黄濑朔不知去向很多天了,某夜出现在晚自习的教室里着实吓坏了不少人,当时的他一动不动地趴在课桌上,整个人骨瘦如柴。

2017年11月4日,网络公开的《与死神的牵手》轰动全国,掀起一场腥风血雨。该作者名唤“暗夜幽灵”,真实姓名不详、性别不详、年龄不详、地址不详,人如其名像幽灵一样仿佛不存在。虽说黄濑朔留了一手将自己隐藏的很好,不过最后揭发他的却是亲生父母——他们发现了他电脑文档里的原稿,瞒着他报了警,“暗夜幽灵”的身份就此公布于众。走投无路的他开始了大逃亡计划,值得庆幸的是女友袁安娜一直陪着他,不离不弃。遗憾的是好景不长,当他和女友甜蜜**、本该是激情四射的夜晚却发生了一件惨不忍睹的怪事——空气中飘散着尸体般的腐臭味,这股糜烂的味道强烈难闻的令人作呕;墙壁开始剧烈颤动,裂痕如蜘蛛丝般蹿现,腐朽没落的外表在房间中扩散显露了出来——嵌板里爬满蛀虫,地板弯曲下沉急速破开,家具变得老旧破损摇摇晃晃,破烂不堪的床铺满是粘稠肮脏的污泥。他们惊慌失措、踉跄着逃离那间恐惧的屋子,途中安娜摔倒了,被裂开的地板里伸出来的枯手抓住了脚,被拖曳进那黝黑的深不见底的地底。

他记得安娜当时哭得撕心裂肺,绝望呼喊着救命,无助的向他伸出手。而他只觉颤抖,血都冷了,犹豫了一会儿后,头也不回的逃离现场。他明白自己没有能力救她,不然也得去死,一想到自己的懦弱,他简直悲愤的快要死去,原来自己是这么卑贱和无能为力。

后来如果不是骑着摩托车的黑衣青年出现,恐怕他存活的机率很渺茫。

根据黑衣青年所说,“它”的来历可谓非常隐晦神秘,充满着不为人知的禁忌神话,是代替着世界上最恐怖的邪教团体“多克托密党”将死亡放置人间的“厄难使者兼病痛之王”,日日夜夜游荡在四方诸国,寻找世间能够看得见它的人类下手,以便有机可乘。十四世纪中期,横行欧洲的黑死病就是它在捣鬼,把疾病传染了世间;1888年英国开膛手杰克事件也与它脱不了干系;1950年它怂恿美国著名作家乔恩·伊苏创作了《死之禁典》,导致成千上万的人一夜之间不知去向;1967年它力挽狂澜试图复兴《死之禁典》,从而控制了一名政治界的权力者,在遭受神秘组织的反复对抗之下计划以失败告终。

它的名讳不被世人知晓,这是只有神才知道的秘密。某些由神灵或是妖魔撰写的不宜提及的禁忌古书里都分别暗示过——它是来源于“那束荒诞不经的黑色火焰,是由地狱里一千万个恐怖之物也没法相比的黑火所衍生。”

它通常以身穿黑色巫士袍的形象示人——黑袍里所隐藏的真实模样恐怕连诸神也不曾目睹——有关它容貌的说法一直是神魔两界极具争议的话题。部分流言给它增添了死亡色彩,将它描绘成同黑火一样是畸形丑陋的怪胎,是世间一切恶质的结合体,其惊悚荒诞的形状是人类丰富的想象力也没法去填满的恐怖,人类一旦窥见了这种恐怖便会抑制不住发疯崩溃,因为人类的潜意识里根本没法承受住它那亵渎神灵的邪恶外表;也有流言提及它是俊美无双的男子——当然,即使它这种人类外表存在幻化成型的嫌疑,可仍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愿意去相信它是个黑暗的美男子——传闻它有着世间的人类无法比拟的性感声线,富有的磁性魅力之深度令闻见其声的生物们无不着迷。黄濑朔也曾亲耳听见过它的声音,不禁感慨拥有该声音的主人的美貌程度;如果他能有幸得知诸神在云宫里的互相交流,听闻它的声音是魅惑世间的诅咒之说,他大概就不会对它的声音抱有任何想法了。

它,是由黑火所衍生,黑火是从“永恒之主”身体里冒出来的能令花草树木瞬间消逝的火焰。邪书《死之禁典》第一百八十二页的第五段文字里记载:“永恒之主”是多克托密党教徒历代信奉的君王!这位能毁灭世界的君王在几个世纪以前被诸神封印在黑暗的深渊,始终等待着被自己的侍臣们唤醒的时刻到来。”

它诞生于黑火,是那束具有极高智慧的恐怖黑火放置人间的灾祸,将数之不尽的人类拉入了深渊,只为了达成唤醒永恒之主的最初目的。不论是它还是黑火,始终都在等待着自己的君王醒过来统治地球。

因为它不属于人间的缘故,所以无法触碰到物质界的东西,无法物尽其用,只能借住人类的手来完成自己的目的。历史上从古至今备受世人争议的神秘驱魔组织“圣灵骑士十字军团”追杀它长达几个世纪,现今仍在寻找它漂泊无定的踪迹。

黑衣青年说它是极其狡猾的猎手,藏在黑暗里虎视眈眈地紧盯着人类,躲在圣灵骑士十字军团找不到的地方,很少会与圣灵十字军团成员正面冲锋。它手下有数之不尽的帮派团体,分布在世界各地。大部分“追随者”——混之沌,是那些遭遇《死之禁典》的诅咒而消失的人类转化而成的——那些东西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,曾经作为人类的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平面维度里,各种黑暗物种吞噬了他们的灵魂并将肉体占为己有,然后披着他们的外壳混迹在人类世界。

“几百年了,”黑衣青年说,“这么长时间过去,组织猎杀的混之沌不计其数,但他们仍然没完没了的大量涌现人间为虎作伥。”

黑衣青年叫冷寂,黄濑朔得知他的名字是在获救的两天后。与此同时,一位长发轻掩花容、身材高挑的女孩登门拜访他,带来了与它有关的消息。名叫夏月华的女孩透露它——人类称之黑色魔王——已经与十字团成员交过手,遗憾的是它临阵脱逃了。那场战斗留下的痕迹是周围几公里以内的花草树木枯竭凋零,土地变成了褐黑色,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瘴气,鸟都不敢飞过那片区域。

在他们的谈话中,黄濑朔插了嘴,提及的内容出乎常人意料,冷寂一贯面若冰霜的神情上也出现了少许情绪波动。

“我应该早点说的,其实我在那家伙身上动了点手脚。当初它吓到我了,还很卑鄙的威胁我,这实在不能原谅。”
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夏月华一手抓住黄濑朔衣领,毫不在意自己的无理举止,“你会操纵法术?”她的声线柔软,眼神妙曼,洋娃娃一般的秀美脸蛋还很妩媚,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性感气质,令黄濑朔不由联想到一种名贵又慵懒的猫咪。

“我从小研究奇门遁甲、五行八卦,也拜师学过术,有两下子吧。当然,可没有冷寂兄那般神通广大。大概是在它逼迫我将《与死神的牵手》公布于世的那段日子里,我冒险在它身上下了焚焰魔咒。我一直在等,等到它远离我或者离开这座城市之际,我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驱动咒语,让地狱业火将它烧的一干二净。焚焰魔咒能烧尽世间的罪恶,摧毁一切不洁之物。”

“根本杀不了它,只会令它受伤。”

冷寂的语调不愠不火。

黄濑朔笑意微妙,眼神却是寒冷的,在冷寂看来这个男生无疑就是一只狐狸化身,那漂染的一头金发太耀眼。

“魔咒的火燃烧起来很难熄灭,在它采取灭火的措施之前我们逮捕它。火的光会很亮,不难发现。你们不是说它很狡猾么?那么肯定会藏进我们找不到的地方,然而业火缠身的它无论躲在哪里,火焰都能燃烧周围的空气,哪怕是异次平面,到时候要预判出它的位置就轻而易举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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